沉浮
我们大概就是沉浮本身,因为靠得太近,而没注意到起起落落的潮汐与晃晃悠悠的情绪,甚至没有察觉到身边的人是谁,导致那些满溢出来的情绪没了归处。
孤独感就是这样闯进生活的,就像海滨的灯火,通明而静默地和那个已经燃尽的夏日一起,等待我奔跑而来。回忆是潮湿的,带着海盐味的酸涩,是被汗水浸湿的一根根发丝,是大雨过后的一条条白线,是青春的甘露残留下的一片片水渍,回忆总是用青蓝的笔触轻快地编织无数条交界线。我大概与你有一个约定,可尽管我一人前往,你一人赴约,回忆也只是变成沉浮,在海水里循环往复。对啊,即使本就没有结果,你仍会离开海水,所以忽远忽近,所以会再次游离。
那些匆忙度过的日子里,在失去与得到中反复,纷杂的思绪最后成了生活的一地鸡毛。我仍然记得,黄昏时独自面对的一整片天空,那种堪称可怕的虚无感猛地把我从空气中剥离,用着要占据我全部身体的勇气强迫我融入这片昏黄。也许那个时候的我并没有发觉得到自己内心的脆弱,压在各种责任的臂膀下,自身的情感流露便显得没有必要。除非有在意的人刚好出现在我身边,才能让我那紧闭的屏障有了一丝裂痕。但是,我和那些人就像是海鱼,看起来一直相伴相依,实际上,谁都可以先一步离开这片海域。
看过很多突发事件,有的是文学作品,有的是影视作品,有的是漫画游戏的剧情。它们都给我一种深深的无力感,因为那些在无数种巧合下诞生的剧情被安排得如此理所应当。所以我也会思考,为什么生活总是这样把一些变故展示得如此平淡?
陪伴你很久的朋友离你远去,喜欢的零食商店不再贩卖,常去的早餐店闭门已久,连津津乐道的经典往事也如烟散去。可能因为我们靠得太近了吧?习惯了和朋友一起走在路上,习惯了夏天的蝉鸣和学校小卖部冰柜里的雪糕,也习惯了和某人相视而笑,所以在不知不觉间,也平淡地习惯了所有的离别,然后又平淡地习惯上新的生活。这一切都太理所应当,好像我17年的时光全都在游离,在不同的时间线里重复无数次相同的事件,也就是说,总有人会离开海水,那个人也总会变成我。
在搞砸了不知道多少次的日子里匍匐前进,支撑自己的原动力只是喜欢的漫画中不经意的一句台词:“比起已经搞砸的过去,还有大概率会搞砸的未来,更重要的是当下这个不知道会不会搞砸的瞬间。”我喜欢这种没有太大负担的大道理,因为,既然这种不确定的随机感是生活给我的,那我就怀着同样不确定的心态去面对这个瞬息万变的生活。
所以是沉浮的,我们和生活都是沉浮的,在世界的滚动轴上顺其自然,用生活给我的情绪去面对生活,即使没有结果,即使再次游离,那也是我原本的自己。
20级小教(3)班 郭蕊
东流
忆君心似西江水,日夜东流无歇时。
有时候真想提笔给你写这样的句子,但读来读去,找不到如此贴合的心事。
无关理想,无关未来,更不谈现在手中的学业。我此刻沉迷的事情,连安身于世的享乐也算不上,充其量只是毫无意义地接受别人的输出。
我枕着《瓦尔登湖》入眠,但无论如何也睡不着。我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避世情绪,又感到对人间无法愉悦地割舍。犹记得书上说海子之赴死,是“对世界的和解”,我或许也想要同世界默契地和解,所以毫不怜悯他二十五岁仓促结束的生命,理解他宽容离开的心情却不能做到像他一样。
他读诗、写发自内心的句子。他看这个世界也不仅仅是看这个世界,海子就像是另一个梭罗,是活在现实里的理想诗人。他一只眼睛看见了春草黄昏,看见爱情亲情和伟大的海,另一只眼睛又看见尘世,看见无数人热切地望向前途。我们确信他爱人间,甚至比大多数人都要爱人间,但没有更多面朝大海的房子容他细想生命,所以保留爱意地赴死绝不是值得遗憾的事。
我渴求那样满腔的爱意,期待一样不怀痛苦恐惧地离开。
人死不过一抔黄土,枉论生前身后如何地坦荡明亮,葬入土壤终究是小小一盆灰罢了。那些努力的意义,从七岁开始不落后于人的意义,十二年兢兢业业为了大学四年的成长,毕生梦想是再度堕入九九六的意义,我寻不到在哪。人之一生,打落地哇哇大哭起便被灌输了要成器成才的意识,被逼奔跑的童年,匆忙略过的青春,亲身所经历的打着“学不死就往死里学”招牌的学生时代,难道我们错过了这样多,也就是为了成才工作攒钱成家立业再开启下一代雷同的教育吗?肯定不是。
但在历史的洪流里,只有寥寥无几躲开了上帝安排的宿命。大家都逃不过,少年时渴望闪闪发光的情怀,青年时想要光辉万丈的事业,中年时寄托于成龙成凤的儿女,老年时回头一看,才发现活着原不过是买菜洗锅,烧油热饭,热热闹闹地吃顿晚餐再一家人出去散散步而已。活着原本是最简单的事,活得神采奕奕、有滋有味原是最重要的事,可从年少意气风发的少年岁月一步步来走着,慢慢地我们都只学会了如何去当一个合格的大人。
我仔细地询问自己,在看见别人舞蹈唱歌、且书且画时,是否会有自惭形秽的情感,是否会觉得自己处处不如人而感到难为情,答案每次都很肯定,是的。
尤记得思品第一课讲的就是悦纳自己,而离我第一次在老师跟前聆听如何悦纳自己,已经过了五年。五年的时光并未教会我如何接纳自身的不足,接纳我灵魂的无数坏习惯,却早早教会我如何自卑、如何焦虑、如何变得心怀不安。“优秀”成了我要追逐自己的唯一定义,学习成了获得肯定的唯一路径,而文学成了我毫无根据的骄傲源头。五年前问我最大的爱好是什么,我答读书,纵然没有“文学”的概念,但我知道自己心底偏爱语文,知道自己享受光底下背诗的日子。现在问我最大的爱好是什么,我仍然答读书,但看不下去经典的著作,也记不了作家虚构的人物的生平,读书不再是乐于其中的兴趣爱好,它变成了我的救赎,一个虚伪之人在海上飘摇,为了维护自尊而紧紧握牢的救赎。
诚然,命运之舟摇摇晃晃,我们终己一生只是为了寻找能把自己系在舟上的绳子,从生到死,向死而生,都不过是想把自己系在足够牢固的事物上。家庭、人际、名誉、金钱,哪样不是紧紧捆绑着我们的束绳呢?可恨人人都想着早点长大,早早考入心仪的大学,早早地遇见合适的人,早早稳定了工作再早早地做了祖父祖母才好,我却不想早早从满身活力的少年变作忙于柴米油盐的物件,仿佛活泼快乐的年纪像年少时挂念过的云霞一样,飘也似的散掉。离别的日子就像滚滚流过的江水,流过一分淡一分,跑过了无数个岁月想找回一点都不服输的自己,却只能看见儿时的背影顺着流水摇摇地漫去了。
想起南唐后主所说的:“世事漫随流水,算来一梦浮生。醉乡路稳宜频到,此外不堪行。”古今谁人不是说珍惜眼前珍惜现下呢,偏偏没有人遵循罢了。若要我说,只有李白抵住了仕途不遇的困惑,入仕访山求仙问道,喝问苍天捉月而死,浪漫的一生过出了苍茫云海的味道,我辈纵然没有太白之才,可拥有一颗仰慕浪漫、追寻浪漫的心才是最难为可贵的事。若是有了来日,江边饮酒高歌,流水歌声各不回,枫叶千枝复万枝,倒才不算埋没了少年崇光泛彩的所有烂漫。
愿与君共勉,我们都要好好地,活着。
19级小教(14)班 上铺
草根颜
前记:一定要将他的半生写入我的文字里。这个念头存了很久,如今将它诸于行动,战战兢兢写下这浅薄的文字,不知能否将它诉说。
“我姓颜,颜色的颜,是位政治老师。”这是他第一堂课简短的自我介绍。对于他来说,的确不需要任何过多的修饰,他光是站在那里,就足够让人印象深刻。
乌青的胎记覆盖着他大半张英俊的脸,从下颚泼墨般延伸到发间,双眼被胎记分离开来,一面清澈发着光芒,一面深邃剖析着人性。夏天的时候,他常常穿着简单的T恤,或白或蓝,总是透着一股子干净清爽。天气寒冷些,高领毛衣和黑色的外套便常伴着他,简简单单,从不搞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。
他教政治很有一套,不像他的穿着那样简单死板,上他的课总是趣味横生,谈古今,讲中外,论时事,再谈生活,谈自己。他浅浅谈笑的时候,总给我一种他无所不知的错觉。
他长得并不书生样,但温润如玉形容他再合适不过了。印象中他从未恼火,嘴角总是带着浅浅的笑。一次上课,铃声响了,班里还是很吵闹,他没有说话,只是坐在讲台静静看着书,当我们反应过来时,课已经过了一大半,他合上了书,站起来告诉我们:“那么,我们开始上课吧。”
这样的老师,在那个时期的我们看来非常难得,我们是又佩服又爱戴,也渐渐亲密,谈苦恼,谈以后,更是无话不说。
偶然的契机让我们了解到他成为老师的原因:小的时候,他是个差生,经常早早起来爬墙翻进学校,只为了独占学校里唯一可以玩耍的地方。有一次不幸被优生班的老师逮住,叫了家长,高大的父亲第一次在他的面前流露出低声下气的一面,老师鄙夷嘲讽的眼神让他大受刺激。他仍是每天翻墙,但目的却变成了学习,尽管之后他名列前茅,却还是选择留在差班。因为遇到了这样的老师,大学毕业后,他毅然决然选择成为老师。
他将他的故事告诉我们,不知是单纯的谁向他发问:“老师!当老师赚不赚钱呀?”他从不逃避我们的问题,那次也一样,他笑着告诉我们:“如果你要当老师,那你就要守得住清贫。”这与我们预期截然相反的答案,引得我们吁声一片,哄堂大笑,反驳声嘈杂,他不说话,也在笑,我看着他笑,却很悲伤,再也笑不出来了。
我家楼下是广场,说来也巧,偶遇过他几次。一次是他骑着自行车带着女儿,正好停车。我对自行车不大了解,不知道是个什么牌子,只知道有点旧,坐垫前装着一个儿童座位,不大新。还有一次是他一个人坐在广场的花坛前,敛了笑意,微弓着腰,双手垂在大腿上,手里拨弄着几片叶子,紫黄色的,枯脆脆的,大概是在花坛底下捡的。他半张脸藏匿在阴影处,一处平淡,一处晦暗。没来由的难过让我想起一句话:温柔久了的人,平静的时候,一举一动都是悲哀的气息。
听说他请假去南昌参加人大,我们为此骄傲了很久。他回来的那一天,太阳很大,我们坐在燥热的教室等着他,当他带笑走进教室,那道灿烂的光线照射在他乌青色的脸庞上,像是生活亲吻了他的伤疤。沐着春光,在我们热烈的掌声中,我们夸赞着:“老师,你太厉害了!”他静静看着我们,垂头,而后抬头一笑,对我们说:“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草根老师而已。”
最后一次见面就止步于那时,因为他被调走了,我再也没见过他。后来也遇见了很多不同的老师,可是草根老师的形象始终在我脑海里浮现,挥之不去。
我想起他讲高中的那个片段:他选的是理科,却在最后一年转选文,他成了他们学校唯一一个考到本科的人。
我总觉得,冥冥之中,是不是上天在暗示着他去做些什么?我喜欢他的眼睛,有灿烂如烟火的一半,有深邃如清潭的一半,可你一旦注视他,即便是笑着,即便是再柔情地笑着,也欢喜不起来。
他从不说自己优秀,我也知道他并不是伟人,可悲悯时常在他的眼神中显露,不知是否因为自己也将为人师表,心中忧虑重重,也时常将他想起,睁眼闭眼间,全都是他的草根模样。
20级小教(8)班 朱轶
听雨
聆听雨声,听“滴答滴答”的清脆,听雨的诉颂与吟唱,听着雨的声音进入它们的世界,那奇妙的雨的世界。
看着雨自天坠落,顺风而过,划出一条美丽的弧线,随后重重地砸到地上,而溅起的水花又扬起小阵尘烟,又被下一阵水花瞬间打落回去。“啪嗒啪嗒”声响,我看见路边的尘土,随着些许寒的风在空中打着圈儿,最后停在了墙角,了无生气。好久都没有下过如此的雨了,收回视线,我轻倚在窗边细细聆听着雨的声音,闭目倾听着雨的故事。
渐渐地雨声越来越近,越来越嘈杂,我整个人仿佛在雨中接受着洗礼,任凭大雨冲刷着我的身体,成了落汤鸡。狼狈席卷而来,我逐渐听不到周围的声音,只剩下大雨“唰唰”声,不过最后也归于平静了,我陷入了自己的世界。静,是我对它的第一印象,在这无休止的静中,我的思绪慢慢散开,慢慢汇聚,慢慢延伸。在这场雨中,我思考着近来的事,烦恼无限扩大,侵扰着思绪,令我心烦不已。生活逐渐被杂事围绕,好久都没有认真地做过一件事了,也好久没有开开心心地品尝一杯下午茶,品尝一块甜点的兴致了。我在生活中忙忙碌碌,在学习上苦苦前行,却遗忘了路上的鲜花与野草。
人啊,长大了,有了心事,有了苦恼。总是越想越多,越想越烦,越想越乱。社团的活动、策划的内容、节目的质量、作文的提纲,一切的一切显得那么丰富又那么忙碌,忙到装不下任何的别的东西。脑子里装的早已不是什么风花雪月美景,有的只是被工作充斥得僵硬的头脑,像个工作的机器,不是在工作,就是去工作的路上。忙碌的你,有多久没有看过身边的美景,有多久没有拿出那让你珍藏已久的文字了。所有的思绪在此刻被大雨冲刷得干净,就像突然放下了重负,大脑成了空白,从来都没有如此轻松愉悦过。
“风后面是风,天空上面是天空,道路前面还是道路。”轻柔的雨丝,慢慢拂过我的脸庞,吻过我的耳朵,悄悄告诉我这一句话。人生一样要过的,或烦恼缠身,或欢喜常在,我静静地听雨,听着它告诉我,道路还长,无关风雨,有关于你。做自己愿意做的事,适度工作,适度玩乐,适度听雨。
雨是轻灵的,似古筝,清脆且韵味十足,是世上最繁复难解的音乐,让人从心底溢出不尽的情意。它亦是一可爱的精灵作曲家,是一出现就给人以震撼,以惊奇,听着它为你编排的歌曲,听着那无痕的雨滴滴入水潭,听着波纹回荡,每次演奏都是一年蓄力的精心安排,每一次都是于心灵的释放。
21级学大(4)班 李婧雯
江南忆
“最是江南多柔情,忆江南,春老夕阳前。”
——题记
从前,每到夏日的傍晚,我总是喜欢出去走走,喊上姐姐一起,去散散白日里的烦躁,或是夏夜里,就着点点星光,听一听蝉鸣,刚好也静一静自己的心绪。往往月色撩人,亦同九州一色的霜,举头可望明月,低头思绪又起。果然愈是宁静的时候,心底怀念的种子就种得越深。以至于,后来每每想起,就会不禁感慨,时光渐老,我们不再,阡陌荏苒,光阴似箭。灯红酒绿的车水马龙永远比不上这散步时的惬意,更让我感到欢喜。
家乡是细水杏花的江南,江南的六月是少雨的,于是我也没有机会见一见诗里面撑油纸伞的雨巷,江南的三月也没有多少花,我也无处可寻花海,细数花名。我眼中的江南的四季始终都是带绿的,有藏不住的山水气。有松的翠绿常在,还有竹的青绿不减,更有空谷之幽兰、君子之菊,以及那净植不染的莲花。这些都曾有人陪我共赏过,只是在大家都各奔东西后,就独留风景和风了。但纵使春不晓,我依然会沉醉于这江南郁郁朦朦的秋雨里,连绵不绝,柔情似水。我又想起诗里说“人人尽说江南好,游人只合江南老”,大抵江南的秋是为了给断肠人的一些慰藉吧。
在我所有的记忆里,江南的夕阳极美,大有一番“夕阳无限好,只是近黄昏”的感慨。原先在这样一个江南的落日里,会有两个小小的身影缓缓踏上石桥。时光可真残忍,它磨平了刺伤的悲伤,也磨平了热烈的欢喜,也磨平了忘不了的过往。在这落日的余晖里,一切都是浅浅的暖调,像极了泛黄的照片和纸张,暮色苍苍,斜晖脉脉,有风在耳边低语,撩起我耳边的碎发,隐隐的花香在鼻尖萦绕,那是来自于一种不知名的蓝色小花,像是不经意间洒落的星光点点,却开出了满眼的灿烂。
河上的石桥,早已枯藤遍地,石纹斑斑,我们会轻轻踏上这石桥,像是不想惊动世俗一般。我的话同风说,风代替我同你说,石桥可能习惯了听故事,所以默默不语,流水同桥悄悄地说着,桥听着。这样的画面也只停留在此刻,再没有过。之后我总是怀念,只可惜啊,都回不去了。可能思念都住在远方吧,所以我们才一眼望不穿。后来门口那秋天的桂花再开,一切都已物是人非,少年们都背上了行囊远航,离别是未折柳的回答。
终究是回不去的逝水流年,再见不来的旧江南。
20级学大(3)班 古巳琦